邹冠男
北京大学元培学院城环方向,中文双学位,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硕士,香港中文大学博士
问:学长本硕博的专业方向都不一样,可否先请您说说您是怎样一路规划探索走到今天的呢?比如刚进入元培的时候是如何确定自己的本科时期的专业方向的呢?
答:本科一开始第一学期选的是地空专业,具体方向是地理信息系统。想选地空的一个主要考虑是因为觉得地空是一个能经常出门的专业,可以多出去走走。而学了半个学期之后,感觉这个专业不是很适合我,因为电信系统主要还是编程相关的东西,我不太感兴趣,也不太喜欢这种工作状态,另一个是在数理基础方面我自觉也没有很有天赋。学地空的那一个学期,期中考试高数考了72分,力学考了62分,这令人非常崩溃。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不适合来北大。不过后来在家长和老师的共同劝解之下,明白了我不是不适合来北大,而是不适合学理科专业。
有了这些想法之后,发现地空不适合我,于是想转专业。当时是想了两个方向,一个是转成环,一个是转中文,因为一直我从高中开始就对语言学很感兴趣。所以其实我想去中文系也不是为了学文学的,主要是为了学语言学。跟沙老师聊了一下,沙老师给我建议是理科生学文科可能不是很有优势,建议我还是在理学部里面找一个新的方向。那时候我就找了一圈,觉得理学部里面物理和数学都比较难,在数理基础方面,化学相关的专业的数理要求还是相对较低的,于是就只有城市环境方向了。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本科就去考古文博学院,而是硕士才去,是因为当时对考古还没有太大兴趣,虽然对历史还比较有兴趣,但这个兴趣还没有到愿意为此去学一个专业的强烈程度。当时最主要的初心还是想“出去玩”,就想学一个野外学科,所以挑选的范围是地空和城环这两个。另外就是相比去中文系可以满足对语言的兴趣,想多去野外和大自然中走一走的初心更强烈,再加上沙老师这么一劝,中文就彻底放弃了。
总的来说,一方面,我对未来还是有一定的学术理想的。觉得田野工作比较有兴趣,比较希望能够经常参与田野工作,能够多走一走,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不管是社会还是自然的风光。我觉得自己对这类工作比较有热情。另一方面,当时的考虑是不去纯文科的专业,如中文和社会学。最后一方面是,数理化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所以感觉选一个适中的会比较好。就这样先选择了地空,又转去了城环。
问:学长最开始在地空,后来决定换专业一定是在大二就大一下吧。那么这种转换一开始的时候有没有给学长带来太多心态上和学习生活上的的压力呢?
答:其实还是有一点压力的。到了春季学期,一个院系的同学其实已经有一个社交圈子了,这一学期以来各个学院里面搞的集体活动会很多,上课也是更接触更频繁。对于新生来说,无论你是元培的,还是对应方向的本系同学,上课肯定都是一直在一起的。同学关系的建立主要是靠上课。所以春季学期转方向可能还不比大二秋季学期的时候再加入人家大一的新生的队伍那样能融入的更好。我就是大一第二个学期转过去,而不是秋季学期转过去的。
故而当时我一开始转入的时候是有一点疏离感的,且这种疏离感其实很长时间都没能完全解决好。而且我当时在城环选择的方向是地理科学(现在的自然地理方向),这个方向人特别少,我们那个班我那年只有七个人,后来多的时候最多也就不超过十二、三个人,所以上课的时候就那么几个人一起上课,跟城环其他方向的同学接触的也比较少,所以融入城环这个过程的确有一点点焦虑和不适的感觉。
负面情绪主要是来自这方面。在课业和学习方面倒没有太多的压力,因为当时在地空学的那几门课确实是虐得不轻的,而来到了城环之后全是那种“半文半理”的知识,学起来心里相对放松。
那么我认为有两个问题需要说明,第一是我为什么这么看重这种融入?我个人感觉,我们今天说元培人和各自对应院系的人交流多不多看起来不那么有所谓,是因为你们现在的35楼就好像一个“独立王国”。现在的元培发展的越来越好,环境温暖而舒适,现在的元培之于元培人应该是“第一归属”的存在。但是在当时,我们的情况是,除了大家一起住在36楼之外(当时元培宿舍是36楼)其他方面元培仅仅是行政管理层面的一个机构。且当时在元培,精神和学业方面,对于我来说还有一个很大的疏离感的来源。是当时大部分同学的方向都是PPE, 经济或者光华,还有很多是物理数学,都是这种很热门的方向。然而我选的专业,无论是地空也好,城环也好,都是每年不会超过三四个选的小众专业,本身跟其他人就很少有能聊得来的话题。当时大一知识水平也不是很高,所以在跨学科的交流上也没有太多话题可以聊。我个人感觉还是一点孤独的,故而希望能在对应的专业院系遇到更多朋友,有更多的聊得来的话题。
问:请问学长去到城环方向之后都有哪些际遇和收获呢,可否给我们讲一讲您去城环之后的一些感受?以及在城环都做了哪些事情,比如有没有参与本研?城环的学习生活又是如何影响了您未来的人生规划的呢?
答:我去城环是十分顺利的。当时在元培选择热门方向并不容易,学生内部还存在一定的竞争。放眼整个北大,也不是每个院系每个老师都了解元培是什么。但当时我咨询城环专业主管老师,还有城环院里的领导老师的时候,他们都对我想来城环学习表示非常支持,对我非常热情。反而元培的师友其实可能对一些小众专业并不了解,所能提供给你的支持和帮助很有限。对比之下,所以我感到在城环收获了很多温暖和归属感,故而也更想积极的融入成功。
城环的学习生活也决定了我保研的时候去考古文博学院的这一选择。
当时城环有一个项目叫拔尖人才计划,就是在本正常的本科生科研计划之外的一个项目。我们说,所谓本研是大二下的时候报名的一个全校的一个教务部组织的活动,在学校的资助下来开展一些研究甚至发表一些文章,而拔尖人才计划是除了本研之外的另一个项目。城环的拔尖人才计划是一项比本研资源条件更优渥的,让本科生参与科研的计划。这个计划每个月都发补贴,配备非常负责的导师,并且还担保,或者说要求每一个学生在本科期间导师的带领下发出一篇C刊文章。这对我来说十分有吸引力,于是我就参加了。一方面是对这个项目的资源条件感到满意,另一方面也是想体验一下科研多接触点东西。
大一暑假的时候报名,大二上开始工作,在这之后就遇见了我当时的本科导师。他也非常好,对我的工作也非常的尽心尽力,甚至带他的硕士还没有带我用心。也是因为导师的影响我就决定要做科研。大一的时候没什么明确的人生方向,从大二参与了这个项目之后,对做科研产生了兴趣,产生了想要继续读博士做学术的理想。不得不说,选择城环真的是“超值”。
我选导师的时候,也是考虑了我的几个兴趣点的融合,一个是野外工作,一个是历史考古。城环有一个地貌与第四纪教研室,我选了这个教研室中的一位老师去做古环境变化的研究。古环境变化主要研究的是环境变化对人类进化人类生活的影响,所以他研究了很多这个课题都是跟考古有关系的,或者甚至直接就是考古那边的老师合作的。我在本科的时候做了两个遗址的,跟考古相关的,环境变化的研究,所以本科期间接触考古接触的比较多。
环境变化和考古,其实一个是属于自然的,一个是属于人文的。所以渐渐的我也对人文的东西产生了兴趣,觉得环境相关的知识学的差不多了,想去触碰真正的文物。所以大三开始选了一些考古有关的课。
大四的时候联系了考古文博学院这边老师。后来我读硕士虽然在考古系,但跟在城环时做的研究的内容也是差不多的。
问:学长还选了中文双学位对吧,请问当时双学位的压力大吗?中文双学位给学长带来了哪些宝贵收获呢?
答:压力肯定是有的,因为同时上那么多课。有一个学期,我选了整整33学分。记得周一那天是12节课全满的,吃饭的时间甚至都没有。那时候确实挺崩溃的,后来找到节奏了。所谓找到节奏是说,对于不同的课,在自己的用功程度方面以及自己大脑疲乏疲累程度方面,学会了有侧重地去安排,有的放矢。我觉得这是一种方法,不能说是偷懒,毕竟当时我还做着本研。
我选择中双纯粹是为了学语言学去的,除了必修课选文学之外,还选了其他的一些课比如语言学相关的课。我当时和很多人选择中文双学位的原因不一样,我对文学的学术研究其实兴趣不大,反而对语言更有兴趣。
至于学中文系双学位对后来的研究有没有用,可能大家会觉得学中双会对做考古研究时阅读历史文献有帮助,但其实我去了考古之后的研究依然是跟石头打交道,对文献的接触并不多。不过这个双学位却让我在去考古文博学院面试的时候“沾了一点光”,当时老师问一个关于古文字的问题,因为上过中文系的课所以答出来了。我觉得这个中文双学位读得十分划算和值得,其实是在读了博士之后,研究一些社科相关的,纯定性的东西,涉及到很多话语的分析,用上了一些曾经接触过的语言学的东西。
我觉得这也是元培给我的宝贵的财富,在元培你可以自由地吸纳知识,然后让它们在未来整合、交汇起来,这是很宝贵的一点。
问:学长本科期间的规划可以说是很成功很顺利了!羡慕学长敢于尝试和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
答:其实,我本硕博的一路的故事连起来才算是真的有点传奇呢!因为承接着本科的本研,硕士学考古是一个比较自然的事情。之所以选择考古,是因为尽管会承受一些外界的不解和非议,但还是想为自己的兴趣争取一把,而且当时觉得即使未来考古不成,博士还可以转回地理或中文相关的专业。
结果还真的就“不成”了,申请博士时候还真的遇到了问题。我申请ubc和多伦多两所大学都失败了,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两所学校认为我的专业背景不适合他们的整个研究体系。加之两年的硕士时间比较紧,在和老师的联系工作上也没有做得很好。
于是,接下来我就进入了类似gap year的阶段。首先我申请了硕士延期毕业,这延期的一年里我去参加了一个西北发展研究协会组织的“一带一路”社会实践项目。在这个社会实践中,我去了新疆伊犁河乌鲁木齐,见了校友会中一些在新疆工作老学长,还有当地单位的一些领导。他们都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并且希望我们能写个调研报告宣传他们的家乡,还希望我们能够带动北大同学未来去新疆发展的热情。作为一个学地理和考古的人,我本身就充满了对乡野和自然的情怀,还有边疆的情怀,于是对此很感兴趣。然而,当我询问他们需要什么样的人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学习的考古地理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并不能派上很大用场。当地最急需的是发展经济,需要的是这方面的人才。我感到了一丝落寞和悲伤,这一路走来和社会脱节太严重,而我亦不能满足于真的成为一个有“无用之用”的人。而这又成为了我未来选择博士方向的一个新的契机。
经此一事,我开始考虑转一个对社会有点贡献的,“接地气”一点的专业。想到本科期间除了自然地理,人文地理相关的知识和课程我也接触了不少,于是就开始联系那边的老师,再然后就是要开始补人文地理相关的基础知识。当时已经是研究生了,不太喜欢上课,所以就想要去田野中去学习,接触一下真的风土人情。正好当时北大团委跟这边湖南湘江新区的团委搞了一个挂职的项目,岗位在国土规划局,跟城市规划是有关系的,我就报名了。我在那里挂职了一年,接触了很多城市规划的工作,读了博之后,大概能算是一个“行内人”了。后来我联系到的博士导师分别在香港和新加坡,但是新加坡的导师希望我能继续做考古,而我当时已经有了“转行”的意愿,就去香港读博了。
似乎整个过程也没有太多前瞻性的规划,就是这样一步步随着兴趣和理想走到了今天。
问:除了学习之外,学长还参与了很多活动吧!能不能讲讲关于赛艇队的故事呢?
答:我先是认识了体育教研部的郑重老师,在他的念念不忘之下,我们有几个对赛艇运动产生了兴趣。但是当时没有什么有水平的同学,不过我们还是凭着一腔热情,在郑老师的领导之下把赛艇协会重新搞了起来。在我们的努力下,这个一度岑寂的队伍和体育项目,又渐渐兴旺了起来。最初我们这批人,没有人接触过赛艇,也没有钱,没有设备。虽然有老师的支持和同道的鼓励,但操持赛艇队事务依然困难重重。比如一些面向校外的工作。学校里的各方面的可用资源看似很多,但其实真的面向校外进行一些工作的时候,还是会出现一些难题。
比如联系训练基地的事情。当时有不少老赛艇队校友,他们现在已经40多岁了,他们还是有些资源的,他们帮我们联系到了北京顺义的专业水道。但是赞助没有拉到,所以大家要自费路费。虽然基地免费出场地设备和教练,但路费依然是不小的一笔数目。基地在顺义,我们每次都要包车去一趟路费就得100块钱。这是一些日常事务上的困难,除此之外,更难的是如何组织同学的积极性,如何组织比赛活动,还有如何克服每次比赛都拿倒数第一的挫败感。
不过我们知道,虽然筚路蓝缕,虽然屡战屡败,但争金夺银的信念始终能给人快乐和一种幸福感。
问:感觉学长本身就一个特别外向,爱社交,广交游的人呢!请问学长您这个性格有没有给您带来什么优势呢?
答:是的,我的确比较爱交朋友。这方面的一个体现就是,大一刚去人家地空上课,那会儿还没有微信,一节课下来记了十几、二十几个同学老师的电话号码。有些人一直聊到现在。我觉得不能说带来什么好处或优势吧,而是说这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而且我感觉这种品质在元培尤其可贵。
又比如有几次去开学术会议,当时是在日本,见到了一个兰州大学同样是做考古研究的老师,跟他聊得还不错。因为我当时是个本科生,去跟谁聊天人家都觉得很稀奇,愿意跟我多说一些。其实在学术大佬云集的场合里面出现一个本科生,就跟在一群20多岁的人看到一个小婴儿一样。不过总之,跟他们聊得还不错,后来也一直保持联系,有几个人现在不管在圈里圈外,还经常找我聊天。那些圈内的朋友,我去他们当地玩的时候,还会一起吃饭小聚,甚至还探讨过学术合作的可能性。当然广交益友对于搞社会科学的人来说,不仅是一个爱好,而已经是一个职业技能了。因为做社科的研究可能需要搞访谈,你如果是不积极去跟别人聊天交流的话,你根本就不知道哪些人能愿意接受你的访谈,以及哪些人能给你介绍更多的访谈对象。
除了因为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课外活动认识的好友之外,还有认识了很多其他领域的同学。比如我当时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学外语,除了英语之外,法语考了大学4级,德语考了大学6级,然后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学了两个学期,还学了一些梵文。所以因为学外语认识了好多外院的同学,这也是一个挺大的收获。
问:学长这些年来的经历真的是太丰富了!从本研到社团,从语言到自然风物,真的可谓“传奇”了。希望我们也能像学长一样有一个充实饱满,不设限的青春!
答:我比较喜欢给自己“找事儿干”,喜欢多线并行,不喜欢在一个事情上固守到底,我大概是这样的人。
结束:谢谢学长!听您的过往经历让我们收获了很多!